【太敦】加班
* 复健
“敦君是不是先把头发擦干比较好？”
“是吗？”刚刚洗完澡就立刻赶来办公室的敦，头也不抬地用右手拨了拨贴在前额湿哒哒的刘海，漫不经心地回答，“比起这种事，太宰先生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比较好。”
说到最后，他又忍不住补充一句：“而且，在这种时候还要被拉来处理工作文件，太宰先生以为是谁的原因。”
当然是国木田君的错啦，太宰想。他把两肘撑在书桌上，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，好像在聚精会神地研究文件。渐渐地他把脊背靠向椅子背，想要干脆把腿伸到写字台上。不过这样做未免有点不够恭敬。当然不是说他对侦探社的工作不够恭敬，而是说他对主动来帮他忙的敦不够恭敬。
翘班太多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，太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
“怎么了……太宰先生？”对面突然传来声音，“工作，果然还是太多了吗？”
敦一边挤到太宰身边，一边伸手从他的桌子上又抱起一沓资料，随后直接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地处理起来。
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敦。准确地说，是盯着他湿漉漉的，像是几股麻绳被胡乱绑在一起的头发。和平日柔顺的样子不同，现在的状态明显碍眼得多，让他忍不住想要自己动手把敦君的头发一根根捋顺。
和工作比起来，这样的事明显有意思得多。
想到这里，太宰笑了起来。他用与往日不差分毫的恶作剧似的语气，叫起了中岛敦的名字：“敦、君！”
敦本能地转过头去，但在他还没有看到太宰的时候，腰部周围就传来柔和的触感，他能感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向后拖拽的力量。
“等……等等等等等等！在——在做什么啊太宰先生！”
伴随着敦的叫喊，他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，重重向后倒去，撞进太宰的怀中。房间一瞬间恢复了夜的寂静，只余下墙上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，汽车经过传来遥远的引擎声，办公椅上下晃动的“吱呀”轻响，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太宰喉咙里滚动的闷笑声。
同样是在那一瞬间，敦的脑海里涌进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，比如晚上吃的食物，最近听到的音乐，刚才没完成的工作，不过在察觉到自身现在的处境之后，这些很快全都被羞耻心覆盖了。
“太……太宰先生？怎么了吗？”
这位侦探社的前辈像是抱六七岁的小孩子一样让他坐在膝盖上。敦觉得浑身不自在，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把身体蜷缩起来，视线投向更遥远的地方。他想要抑制住脸颊不断上升的温度。但实际上，越在意这种事，他越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烫得惊人。
太宰突然趴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耳朵说话：“放松下来，敦君。”
带着湿润气息的呼吸刺激着耳朵，玩世不恭的低沉嗓音刺激得他想要蹦起来直接逃跑。——但是太宰抱得很紧，根本挣脱不开。
“这个是给好孩子的奖励。要是敦君这么紧张的话，那就算不上是奖励了。”
“我、我可以拒绝这种奖励吗，太宰先生？”
“敦君觉得呢？”
太宰一只手压在少年的肩膀上，一只手拉开抽屉在一堆杂物里翻找东西。
“啊，敦君不要乱动。”察觉到少年试图逃跑，太宰毫不客气地往他的肩上施加了一个更大的力，“要是再乱动，敦君点数就减十点。”
“敦君点数！？”
“变成0点的时候就开始讨厌敦君了。顺带一提，我是不会把讨厌的人留在侦探社的。”
敦顿时一咯噔，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立马悲戚地大喊：“真的吗！？”
“真的真的。”
“太、太宰先生，我问一下现在还剩多少点……”
“嗯……我想想……”
太宰在微妙的地方停顿了很久，这让敦更加心惊胆颤，各种沦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悲剧开始在脑海中滚动播放。刚好播放完一遍的时候，他感觉头发上覆上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，掉落的边角刚好遮住了他的半边视野。
……诶？毛巾？
“敦君现在的点数是一亿五千万哦。”与此同时，头顶上传来泛着笑意的声音。
“亿！？”
“怎么，敦君还想要更多吗？”
“还能继续给我吗！？”
“当然，敦君点数每秒都会自动加10点。”
敦彻底放下心来。
“——陪我翘班的话，就加10的16次方敦君点数。”
“突然通货膨胀了吧！？”
“总之，敦君这辈子点数都不可能跌下零，不如说……跌下一亿都挺困难的。”
敦不知该如何接话，突然又觉得害羞起来。
“是、是时候把我放……放下来了吧，太宰先生……”
但是太宰明显没有现在就放过他的意思。
“敦君这是怎么了，说话结结巴巴的。”
太宰先生以为是谁的原因。
“还一直低着头。”
太宰先生以为是谁的原因。
“脸颊有点红。”
太宰先生以为是谁的原因。
“从刚才开始汗就止不住哦。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难道是敦君身体不佳吗？我来确认一下吧。”
“等……等等等等等等！又要做什么！”
以为悲剧将再一次重演的敦，爆发出了和刚刚一样的悲鸣。不过他没喊多久，就被太宰的举动惊得出不了声。
“头发不快点吹干，是会感冒的吧？不过办公室里没有电吹风，就先稍微忍耐一下好了。”太宰优哉游哉地用先前在抽屉里找到的毛巾给敦擦头发，“还有，晚饭后镜花用自己第一次拿到的工资给大家买了可丽饼。当时敦君不在，她便把你的那一份交给我了。就在桌子上放着。”
敦很快转移了注意力，将视线投向了太宰桌子上的纸袋。
“太宰先生……没有往里面撒什么奇怪的调味料吧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这回绝对没有。”
在太宰的催促下，他伸手拿出可丽饼，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。芒果、蜜桃加上草莓，里头抹上奶油，撒了点白糖。的确是普通的可丽饼。
“好吃吗？
“嗯……唔……嗯……”敦鼓着脸颊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。
太宰暂时安静了下来。在敦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时候，他也在专心致志地给敦擦头发。发梢掠过指尖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。更何况，从坐在他腿上的敦的身上，一直飘来一股的洗发露的味道。他认识这种味道。
“今天敦君用的洗发露还是刚进侦探社的时候我送给敦君的吧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敦咽下食物，然后露出笑容，“这个香味，我挺喜欢的。”说完，他便继续忙着进食了。
太宰知道这不是什么特殊的香味。它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，才蕴含了一种特殊的魔力。
在太宰把敦的头发彻底擦干的时候，敦也终于吃完了可丽饼。或许是食物一并带来了安全感，他完全冷静了下来，以一副认命的表情端正地坐在太宰的腿上。
“……本来还想帮太宰先生工作的，结果又变成这样了。”
“本来工作就应该全部扔给国木田君的。”
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敦提声道，“我是说，难得有一个能帮到太宰先生的机会，又被我白白浪费了……”
毕竟太宰先生太厉害啦，敦想，这个人几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。如果他真的想要帮忙的话，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太宰先生不愿去碰的无聊乏味的重复劳动了。而自己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为太宰先生做些什么，果然，还是因为太宰先生在最初相遇的时候救了自己吧。太宰先生对于他而言是启示性的存在，给了他机会，信任他，肯定他，让他参与到战斗中来，而他也尽全力去回应这份信任。
“……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。”敦说。
太宰没有意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，于是停下了动作。
“因为，”敦这时候开口，“太宰先生现在应该很快乐吧。”
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，但太宰却能想象到，此刻敦的脸上一定露出了那种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神情。
“谁知道呢。”太宰微微翘起嘴角，再度动手擦拭起敦的头发。
“那、那个，太宰先生？我觉得我的头发早就被擦干了……”
“胡说什么呢敦君，明明还湿漉漉的滴答滴答掉水珠。”
敦像是不知所措似的，只是十分短促地应答了一声。
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了，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，共同呼吸着一小块空气。
太宰突然想起横滨的那片海，想起上次他一个人去海边的时候，漫天星光洒落在脸上的感觉，还有土地的气味，海水拍岸的声响，那时浸透了他全身的这些事物却与他永远无关痛痒。很久以来，他第一次产生了再看看那片海的想法，他还想让敦君也去看看。就他们两个，站在海边，愉快地吹着海风。海风将风衣吹的浩浩荡荡。然后他们会漫无边际地说一些玩笑话，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。
这时，太宰的胸膛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，他意识到是敦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。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密了，太宰一低头，就能看见敦平和的睡脸。他的内心轻松起来。
海边的事等敦君醒来后再说吧，太宰想，以后还有很多机会。即使他们现在只是在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里沐浴着白炽灯的灯光。
把毛巾扔到一边，太宰从后面抱住敦，趴在他肩上，闭上眼睛，一直没有动。
他现在真的是非常快乐了。
End
